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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4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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陸倚雲到底也沒膽子真的不去上學, 周一時,還是老老實實地進了校門。

跟他預想得差不多,他剛踏入班級, 就聽到一陣起哄:“大少爺來啦!”

一個坐前排的、很瘦小的男生,忽然發出一聲高亢的“大少爺駕到, 統統閃開!”

全班哄笑。

那男生是捏著嗓子喊的,自帶喜劇效果,坐在他周圍的幾個女生都快笑岔氣了。男生像是受到鼓舞,又來了一句:“笑什麽笑!大少爺說了, 讓你們見識一下鈔能力,東西隨~便~買~!”

陸倚雲臉漲得通紅,幾乎想要拔腿就跑,可他知道,父親剛打過電話, 現在跟他來的那些司機、保姆,肯定都在盯著他有沒有好好學習。

陸倚雲不敢逃課, 忍氣吞聲地、頂著一張大紅臉,走到教室最後一排, 結果發現連韓刺都沒搭理他。

他惱羞成怒地想:陸餘!安予灼!我早晚要好好教訓你們!

安予灼趴在桌子上,小聲說:“我覺得這樣不好耶。”

陸餘照例給他插牛奶的吸管, 用奶盒碰碰安予灼的手:“怎麽?”

安予灼接過牛奶, 乖乖地咬住吸管, 一邊吮吸, 一邊含糊地說:“霸淩是不好的,即使像陸倚雲那麽討厭的家夥, 也不應該被這麽對待。”

陸餘讚同:“我也覺得。”

但他也只是覺得, 如果被霸淩的對象換成灼寶, 他能只身星夜赴會,把所有參與者打得一個星期下不來床。

可如果換成別人,陸餘才懶得管,何況是陸倚雲呢。

要不是灼寶攔著,他還想再給他些教訓。

“都喊什麽?笑什麽?!”

老班李學蓮人未到聲先至,“整個走廊就聽到咱班的聲音!周一這麽興奮嗎?!”

班主任無疑救了陸倚雲一回,可嘲諷停止,陸倚雲臉上紅熱也沒退,他坐在角落,兀自尷尬著,滿腦子都是剛剛同學們嘲笑他的聲音。

他不覺得是因為自己無差別罵別人鄉巴佬在先、而得到的報覆,只更討厭這些鄉巴佬,尤其是陸餘,還有安予灼!長得漂亮有什麽了不起?他非要整死他們!

“大早上這麽興奮,看來是周末都覆習得很好,來,把書全扣過去,現在默寫!”

“啊————”

“啊什麽啊?”李學蓮把課本往講臺上一摔,“馬上就要月考了,高三了你們不知道著急嗎?!閉嘴!默寫!”

教室裏恢覆安靜,只剩下刷刷刷寫字的聲音。

陸倚雲摸出紙和筆,以為自己度過了難關,但他想錯了。

除了早上那一場起哄,他沒遇到太過分的霸淩。可全班同學都不約而同地孤立他。就連韓刺也在詢問周末還有沒有電玩城活動、並得到否定答案之後,也懶得搭理他。

陸倚雲覺得自己被針對了。

“才不是我們孤立他,”竇骰吊兒郎當地說,“分明是這位大少爺一開始就孤立咱們全班!班群我拉了他三次,他都沒通過,要說沒看見,我怎麽不信呢!”

“是啊,張口閉口說我們窮酸,鄉下人。”

“本鄉下人不配和城裏人做朋友啊。”

“……”

陸倚雲只堅持一周,就以身體不舒服為由,跟李學蓮請了假。

為了不讓班主任和父母告狀,他不知道從哪裏弄到一張病假條,李學蓮見陸倚雲最近蔫蔫的,不疑有他,還真把人給放了。

轉眼又是周末。

安予灼一回到家,就發現老爸非常囂張地把電視開到最大音量。

安致遠用比電視還洪亮的嗓門說:“孩子們放學啦!晚飯好了,自己吃去吧!”

郝阿姨聞聲從廚房出來:“你們先吃,還有一個湯,馬上!”

安予灼應了一聲,邊換鞋邊跟陸餘小聲吐槽:“老媽肯定沒在家!”

不出安予灼所料,郭琳女士最近接了一部0片酬的獻禮電影,在裏邊客串一個配角,大概一兩個月才能回北城。

郭琳女士不在,安予灼便很自覺地公然摸魚。

他趁著陸餘做作業的時候,大搖大擺溜下樓,一屁股坐在安致遠身邊,看著電視找話題:“什麽比賽啊?”

“乒乓錦標賽,四強!”

安致遠也不趕兒子上去學習,興致勃勃地說:“來一起看。……哎小謹,看球不?”

安謹晃著車鑰匙路過:“不看,爸,我出去一趟啊。”

安致遠:“大半夜的去哪兒?”

“才八點多。”安謹說,“年輕人的夜生活才剛開始,我周末不回來了啊。”

安予灼豁然坐直身體,正氣凜然地說:“哥,大好青年怎麽能把時間都浪費在玩上呢?你得奮鬥啊!”

安謹啪一下瞇起眼睛:“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”

安致遠讚同:“灼寶說得對!”

安予灼:“學校沒事的話,哥你可以去公司加加班,提前體驗一下工作氛圍。”

要知道,上一世他們兄弟倆互相卷的時候,安謹一度差點住在公司,現在他躺平了,便宜大哥怎麽也不能躺平!要不然以後誰賺錢啊!

安致遠深以為然:“小謹,別去玩了,給你弟弟做個好榜樣。”

安謹咬牙:“……安予灼你過來,咱倆聊聊。”

安予灼嘎嘎笑著往安致遠身後躲,安謹擡手虛空點了點他便宜弟弟,繼續去玄關換鞋,安致遠也沒真阻止他出去玩,接著看電視,結果一小節比賽結束,插進了廣告。安予灼則趁著廣告時間問他老爸:“爸,假如我不是你親兒子,你會在什麽情況下發現我不是你親生的呢?”

安致遠一震:“?”

安予灼連忙:“我說假如!看了篇關於父愛的文章,所以突發奇想。”

安致遠:“那怎麽也發現不了,你長得這麽像我,一看就是我親生的。”

就連安謹都聽不下去了:“爸,您可別往臉上貼金了,灼寶長得像我媽!”

“……”安致遠一拖鞋砸過去,“別玩了,加班去!”

安謹靈巧避過,開門溜了。

安予灼:“……假如我跟你長得不像,也不像媽媽,結果有一天你遇到一個跟你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孩子呢?你會覺得我和他抱錯了嗎?”

安致遠:“……不會。”除非我有私生子,否則哪能往那方面想?

他嘴上說:“我頂多多看那孩子兩眼,長得像又說明不了什麽,我跟你趙叔叔還長得像呢,帥的人可能都有幾分相似。”

安予灼:“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”

安予灼:“那如果,你已經發現我不是親生的,又看到跟你長得一模一樣的男生呢?我和那男生的生日還一樣!”

安致遠:“那樣的話,肯定要過問的!”

安予灼陷入沈思:所以,問題又繞回去,還是要陸家先發現陸倚雲不是親生的,可他們養了18年都沒發現,一到北城就能發現嗎?

不知道上一世發生了什麽?是陸倚雲出了什麽意外、還是陸家有什麽顯性遺傳病?

安致遠矜持地問:“什麽有關父愛的文章,也發給我看看?”孩子懂事了,竟然也重視起親情了!

安予灼隨口胡說:“語文卷子上的,沒拿回來,爸,我上樓學習去啦!”

“哎?不看球賽了?”

“不看了!今晚要把作業寫完!”

安予灼改主意了,打算明天出個門。

山不來就他,他便去就山。

安予灼很怕由於蝴蝶效應的緣故,讓陸餘錯失認祖歸宗的機會,所以決定明天拉著他,主動去找陸老爺子。

理由也是現成的:還衣服!

安予灼鬥志昂揚,準備熬個大夜,今晚一口氣把兩天的作業都寫完,於是抱著作業便推門進了陸餘的房間。

“嘩啦!”

陸餘慌張地把什麽東西塞進抽屜裏。

安予灼僵在門口:“?”

“呃,我是不是打擾到什麽了?”

他從小到大習慣了和陸餘不分彼此,他們倆誰進誰的房間都不敲門的,也沒想到陸餘竟有了秘密。

陸餘明顯有點慌張:“沒事。”

安予灼:“那我可以進去嗎?”

陸餘:“進來吧。”

陸餘的書桌原本就配了兩把椅子,他往裏挪了挪,安予灼便坐在有抽屜的那一頭,只要他輕輕一拉,就能窺探到陸餘哥哥的秘密。

陸餘握著筆的指尖都因緊張而有些發白,他飛速頭腦風暴,想著若被發現,該怎麽跟安予灼解釋,還是幹脆……

然而,小安總是個有素質的人,成年人最重要的就是懂得分寸、保持距離。

他怎麽能……當著陸餘的面去看呢?

當然要等陸餘不在的時候,再悄悄拿出來欣賞!

安予灼偷眼用餘光瞄陸餘哥哥,發現對方緊張得耳朵都紅了,他現在幾乎可以確信,陸餘藏的不是《花花公子》,就是比《花花公子》尺度更大的色情讀物!

一整個晚上,陸餘都沒等到灼寶的質問,他自己也分不清是慶幸還是失望,只是等安予灼做完所有作業、乖乖回房間睡覺後,才默默又把抽屜拉開。

裏邊躺著一沓淺藍色信封,以及素箋信紙。

既然他很喜歡收情書,那麽,他就親自寫給他。

由於昨晚熬了夜,第二天倆人起得都有些晚,陸餘本想為月考做準備,抓緊時間覆習,可架不住安予灼拉著他,堅持說:“哎呀!當面把衣服還給老人家,才顯得有誠意。”

陸餘遭不住那句近乎撒嬌的“哎呀”,很快丟盔棄甲。於是,他們算著時間,錯過陸老爺子的午休,於下午一點半抵達了陸家莊園。

門衛還記得安予灼那張非常有辨識度的漂亮臉蛋,很痛快地通知管家。

管家熱情地迎出來,連連道:“叫人送過來就行,兩位少爺怎麽還親自跑一趟。”

聽管家稱呼他們為“少爺”,安予灼就敏銳地意識到,陸老爺子應該調查過他們!

上次來的時候,管家可是叫他們為“小同學”的。

陸老爺子為什麽調查他們?為了陸倚雲,還是因為和陸家人模樣相似的陸餘呢?

安予灼按捺住激動,問管家:“叔叔,陸爺爺在嗎?我們想當面致謝。”

管家:“不巧,老爺去見一位故友,估計晚飯之後才會回來。”

“哦……”安予灼不免失望,但來都來了,總不能白跑一趟,安予灼笑瞇瞇地說:“叔叔,我們可以在這裏喝杯茶嗎?”

管家:“當然!”

管家甚至留下來親自陪客,安予灼愈發確信,陸老爺子應該對陸餘頗為留心。他又旁敲側擊地問了一些聽起來毫不相幹、卻能看清老爺子態度的問題,得到的肯定回覆越多,安予灼便越滿意。

即便沒見到陸老爺子本尊,他也覺得不虛此行——安予灼心裏有底了。

以陸老爺子的睿智,以及人脈,他若是想弄明白什麽事,應該易如反掌。也許,從前是他杞人憂天了。

安予灼心情不錯,決定順便給陸倚雲上點眼藥。

——一想到真假少爺的身份,安予灼就很難不遷怒白占了陸餘十八年身份的陸倚雲。

安予灼像猛然想起似的問:“對了叔叔,陸倚雲在家嗎?他病了這麽多天,身體好些了嗎?”

管家:“什麽?雲少爺病了?”

安予灼當然知道陸倚雲不住在這裏。

他一臉天真地說:“已經一個星期沒見到陸倚雲,應該是很嚴重的病吧。”

“噗。”

陸餘沒忍住,被安予灼用手肘懟了一下。

旋即,陸餘哥哥變臉似的,露出憂心的神色,附和:“陸倚雲一周沒來,我們都很擔心他。”

管家的嘴巴張成“O”字形,顯然沒想到陸倚雲沒去上課,以至於他只能毫無靈魂地應和:“啊,應該好一些了,謝謝兩位少爺關心。”

丟了這顆“重磅炸彈”之後,安予灼便開開心心離開了陸家莊園。

對於高三生來說,這世界上還有很多更重要的事需要分他們的心,譬如——

“月考!”數學老師猛敲黑板,“這個公式的變形是月考的重要知識點!這周四、五就要考試,都集中註意力!全都看我,我要變形了!”

“噗——”

前桌的鐘函沒忍住笑出聲,然後不幸被數學老師拎去講臺上做題,結果做得一塌糊塗,被罰到最後一排站著聽一節課。

安予灼側身憐憫地看了眼鐘函,他兩輩子都沒想清楚,鐘函不但數學差,理科也差得一塌糊塗,為什麽非要學理?

然後就感覺身側的同桌伸出一只大手,捏住他的一側臉頰,把安予灼的視線掰正。

“不許看別人。”

陸餘冠冕堂皇地說,“好好聽課。”

安予灼:“哦。”

下課後,鐘函終於回到座位,扭頭跟安予灼訴苦:“我站了整整一節啊救命!灼寶!剛才那道題你聽懂了沒?快給我講講!”

他一副累壞了的樣子,整個人都快趴到灼寶的課桌上了,安予灼有點嫌棄地推他胳膊一下:“讓開,給你講講!”

哎發小真是笨得不行。

不過說起來,鐘函除了文化課(確切來說是理科)欠缺之外,語文、英語,乃至各種樂器,都可圈可點,還曾經在朗誦比賽中獲過國家級大獎,是天生搞文藝的苗子。

安予灼在心中默念:你再堅持半年,等考上電影學院導演系之後,就不用再跟這些你看不懂的公式作鬥爭啦!

“好嘛,你講,我就在這裏聽。”鐘函挪開了大約一厘米,還是趴在安予灼的桌子上。

陸餘忽然拿手指點點安予灼的手背:“這道題我給你講過。”

安予灼:“對,講過!”

陸餘拍拍自己的課桌,“灼寶過來,正好給你再講一種更簡便的解題方法。”

安予灼瞥了眼被鐘函占了大半的課桌,毫不遲疑地把椅子往陸餘身邊挪了挪。

於是倆人椅子貼著椅子,胳膊貼著胳膊,鐘函望著他們,趴著的姿勢一瞬僵硬:……

陸餘向鐘函揚了下眉,語氣卻像是剛想起他似的:“哦,你也可以一起聽。”

鐘函:“…………”

鐘函這個氣。

董宇緹風風火火地跑過來,嘴裏喊著“灼寶!”,卻眉飛色舞地向陸餘使眼色。

陸餘:“…………”

見陸餘別過視線不搭理他,董宇緹便把一封淺藍色信箋拿出來晃了晃,轉而向灼寶眉飛色舞:“吶!一位不願意透露姓名的好心人,托我轉交給你的。”

鐘函聞到一股淡淡的古龍水味,又看到騷氣的淺藍色,臉垮下去:“又是情書?”

“哦豁!”王鸮跟打了雞血似的扭過頭,“讓我看看!”

安予灼自然不肯讓他們看,伸手去搶,可惜董宇緹嘚瑟過頭,一時失手,被王鸮得逞,比安予灼起身更快的是陸餘。

然而,王鸮以為陸餘是在給安予灼讓位置,嘎嘎大笑著就往外跑。

“…………”安予灼不得不追。

於是,一路笑鬧到班級門口,舉著情書的王鸮差點沒跟前來上課的英語老師覃茜撞個滿懷。

覃茜吃痛地“嘶”一聲,王鸮嚇了一跳,甚至忘了收回舉著情書的手。

“茜——覃老師,我把你撞疼了?”王鸮看到英語老師疼得發白的臉色,有點慌。

他記得他沒多用力撞人啊!

“沒事。”覃茜同時接過正舉在她面前的情書,“都回去上課吧。”

王鸮:“!!!”

安予灼:“!”

陸餘:“……”

王鸮差點直接給安予灼跪下:我真不是故意的!我沒想到老師會來啊!

但現在說什麽都沒用,大家各回各的座位,覃茜站到講臺上,邊讓同學們拿英語書,邊掃了眼信封。

上面有安予灼的名字。

原來是給他的嗎?覃茜覺得一點也不意外,他是她從教這麽多年,都少見的漂亮孩子,有女生或者男生傾慕是很正常的事。

她也不是愛多管閑事的人,事實上,覃老師還覺得,如果在很年輕的時候,稍微開一下情竇,或許反而能學會如何辨別人和人渣。

她擡眸就對上安予灼同學那雙忐忑的、偏圓的杏眼。

杏眼長在男孩子身上,總會顯得過分漂亮,一不小心就容易女氣,可安予灼的臉無一處不精致,倒是很和諧,完全是個乖乖的純情小男生。

覃茜怕嚇到他,給了安予灼一個安撫的眼神,並打算一會兒找借口溜達到他的座位,告訴他,老師不會告訴家長,或者你們班主任,你大可放心。

“翻到第32頁,今天學新課文……”覃茜上了十五分鐘課,趁著叫同學朗讀課文的工夫,將那封淺藍色信箋塞進自己的英文書裏,預備給忐忑的小少年一顆定心丸。

然後,覃茜意外發現,這信封背面還寫著一首英文小詩。

是泰戈爾的lamp of love。

覃茜忍不住多看幾眼,這字跡怎麽越看越像……她的課代表陸餘呢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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